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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    院,也算给莫柳初接风。

    饭局气氛并不算愉悦,从刚见面的惊愕中回过神,莫青荷才真正相信他日思夜想的人是坐在眼前了,但是又不能亲近,对柳初的思念和在沈培楠身边受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,他的眼睛止不住发酸,怕被看出来,只好低头用筷子一片片夹鱼肉吃。

    莫柳初止不住对青荷嘘寒问暖,问一会伤势,又问一阵医院的住宿和伙食,俨然一副亲兄长的样子。

    沈培楠看出两人想说话又放不开,略动了两筷子,表示陪过客人便退了席,莫青荷以为他要去书房办公,但他往二楼转了一圈,换了一套短袖白衬衣就要往外走,青荷探头一看,他的副官在院门口站的笔挺,已经等候多时了。

    莫青荷和柳初同时站起来:“将军要出门?”

    “我约了汝白打牌,晚上不回来吃饭。”沈培楠系衬衫扣子,莫青荷忙擦干净手帮他打理衣服,沈培楠仰着头,从钱夹里翻出两张五十块的钞票丢给他,嘱咐道:“家里的汽车留给你用,下午陪你师兄到处转转,晚上让金嫂收拾卧房,留莫先生在家住两天。”

    莫青荷手里的动作停了停,他觉得沈培楠这样独占欲强的人,说出这话无意于黄鼠狼给鸡拜年,没安好心。但没等他揣摩明白,沈培楠已经大步出了门。

    沈培楠走到院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,洋楼窗格子半掩着米白的窗帘,透出两个人的影子,他一点都不愿意让他们单独交谈,又想着自己在场他们终归拘束,心里一燥,上车大力关了吉普车的车门子,索性眼不见为净。

    六月的北平热的像从天上往下泼岩浆,莫青荷和莫柳初顶着腾腾的暑气,并肩走在树荫底下,余光能看见对方衣衫的影子,他并没有像沈培楠说的陪师兄“四处转转”,也没敢使用汽车。相反,他一出门便在街上叫了辆黄包车,跟柳初回了自己住的小四合院。

    几个月没回家,这间中式宅院已经落满灰尘,摆着太师椅和桃木方桌的前厅灰扑扑空荡荡的。莫青荷小心地掩上门,他感到胸口憋得要爆炸,拽着柳初的袖子把受伤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儿倒了个干净,没想到刚说完就受到了莫柳初一连串严厉的批评。

    “你是怎么回事,我当初有没有告诉过你,你只负责监视沈培楠与日本人和汪精卫的关系,剩下的事不用操心。你倒好,管起什么特使叛变了,幸好往上级汇报时被发现不对头,把情报拦了下来,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!”

    莫柳初是最正派的一个人,正派的有点冷,此刻穿着一身长衫,板起脸像个教书先生:“整个行动因为你的大意险些败露,青荷你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了,这么不小心,对得起为了你跑前跑后的同志们么?”

    莫青荷垂着头,他觉得柳初今天格外严肃,好像压着一股子邪火,让他不敢反驳。

    14、分歧

    莫青荷垂着头,他觉得柳初今天格外严肃,好像压着一股子邪火,让他不敢反驳。

    莫柳初看着师弟愧疚的样子也觉得不忍心,心想他毕竟受伤吃了苦头,叹了口气把莫青荷搂在胸口,放柔了声音道:“你的处理方式很勇敢,是一名合格的党员,但是如果任务太艰巨就不要勉强了,我已经替你向组织草拟了报告,说你经验不足,还不能完全胜任这个位置。”

    莫青荷没料到柳初会说出这种话,猛地抬起头,但莫柳初做了个手势打断了他:“听话,跟师兄回去吧,这件事可以交给别人,我已经物色了合适的人选。”

    莫青荷的倔脾气上来了,挡开师兄的手,辩驳道:“我可以!你看,今天姓沈的放我们出门,说明他已经开始信任我了!这么放弃太可惜!”

    他脱离柳初的怀抱,兴冲冲的跑去灶台烧水,不多时捧着一套青瓷茶具回来,一边张罗莫柳初落座,眉眼含笑道:“在姓沈的面前连水都喝不自在,师兄你先坐,我给你泡壶好茶,你边喝边听我细讲最近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他很相信我的,对我虽然不算好,但他身边也没别人,我猜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带我回南京了!到时候你们就看着吧!”

    莫青荷在成角儿之前在茶馆唱过戏,学了一手沏茶的手艺,此时并着双腿,挽起袖子,双手活络的烹茶净具,一边把在医院的情状讲给莫柳初听。

    枪击案的主角只两个人,因此莫青荷的每句话都离不了沈培楠,他没察觉不妥,但莫柳初经过早上的一幕,心里总存着芥蒂,听莫青荷这么一说,自然而然的泛上几分酸楚。

    他想起沈培楠的体面和高不可攀,下人恭敬,洋房气派,想起莫青荷对沈培楠说话时含着的笑和沈培楠眼里的一点暖意,忽然萌生一股隐忧。

    那个只崇拜的望着自己的师弟竟开始替别人说话了,他竟是要飞走了!

    莫青荷按着壶盖倒茶,中指一枚价值三根金条的四克拉钻石光头极好,像一滴璀璨的星,莫柳初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,他担心师弟真的变了心,尽管他也生的俊俏,但男子的俊若是缺了必要的财力支持,总欠着那么一点底气。

    他耐着性子劝说:“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,你知道自从传出你受伤的消息,师兄有多担心吗?当初同意你去,怎么都没料到才三天就出了这种事,由此可见沈培楠这人不仅立场不明,性格脾气也极其古怪暴躁,一旦再出差错,师兄怕你有危险。”

    “我能应付。”莫青荷显然没有领会柳初的心思,驯化野兽的成就感让他挺起胸膛,朝气蓬勃的望着柳初,“我不怕死,更不怕受伤,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抓住了确切的证据,我立刻选择自裁,绝不会连累同志们!”

    他兴奋的仰起脸:“师兄你不知道,他这人其实不坏,他断定我与组织无关后就天天在医院陪我,也算是有情义……”

    莫柳初憋不住了,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扣,突然提高了声音:“所以你被敌人的糖衣炮弹俘虏了,你还记不记得师父的死,关外受苦的百姓,虎视眈眈的日本佬!咱们吃了这么多苦,走到今天都是为了什么!”

    茶水泼了一桌子,滴滴答答往下淌,他一把攥过莫青荷的手:“你身上穿的戴的全是他给你的,所以你想起来报恩了?怪不得一大清早对他做出那副样子,师兄都替你害臊!”

    莫青荷惊呆了,他犹豫着想要摸莫柳初的脸,被他一手挡开,莫柳初的嘴唇紧紧抿着,视线盯着泛白的窗纸,他整个人像一柄寒光凛凛的剑,锋芒一露便割伤了人。

    青荷了解莫柳初,他这人性子太直,这些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,自己也不知背地里替他赔了多少不是,如今这柄剑锋对准了自己,莫青荷在愧疚之外感到了强烈的委屈,情绪波动让伤口又疼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