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六章 暹罗之夜(三)

      “在梦里,我来到了一个被白骨掩盖的平原,那里堆满了各种动物的尸体。
    一只脑袋只剩下骨头的乌鸦飞向了我,它问我:‘为何要来到梦的国度?’,我告诉他:‘为了寻求公平,寻求智慧,寻求启迪。’
    那只乌鸦却反问我:‘公平?世上哪有什么公平?公平只属于掌权者,而你在这里找不到那种东西。
    智慧虽然是每一个生命的经历,但一次小小的旅行并不能让你掌握所有的真理。
    不过,启迪是梦的职责,我可以帮助你。’
    说到这里,它盘旋着飞了起来,在它目光所指的地方,我看到了那个世界中最高的一座山。
    那只乌鸦告诉我,那山上有一座山洞,山洞的里住着一只梦境之猫。它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,如果我想要找到答案,可以去找他。但记住,路上不能够停下,必须一直往前……”
    暹罗猫的目光看向了远方,一如当初她眺望梦里的那座高山一般。
    “那是一场艰难的旅程。光是翻过那一片白骨铸成的平原就花了我两个日夜的时间,我又累又渴,但好在那只是一场梦,我并不会因此而死去。
    平原的背后即是山脚,我进入了一片富饶的丛林。那里的树木枝叶繁茂,硕果累累,许多猫咪将糕点和果实摆成了一个圈,欢迎着我的到来……”
    “那里是天堂吗?”
    折耳猫忍不住舔了舔嘴巴。
    “不,那是恶魔的诱惑。”
    暹罗猫听到了她的细语,沉声道:“那些猫咪都是在安逸中死去的灵魂,它们的声音一直在我的耳边低语,想让我停下来;想让我和它们一同玩耍;想让我继续堕落;想让我像他们一样,继续活在人类的奴役之下,放弃对自由的追求。
    我知道那是神明对我的考验,即便又渴又饿,也没有停下来。
    我穿过了炽热的沙漠,炽热的砂石炙烤着我的四足,无数次将我掩埋。我从那里出来之后,全身的皮毛全都被烧光了。
    但我渴望着真相,所以我不能够停下来!
    接着我来到了冰寒的地带,哪里的地面坚硬如磐石,空气寒冷如尖刀。我每走一步都是痛苦和折磨,生不如死……
    但我绝不停下!
    在那之后,我又穿过了沼泽。那恶臭的脏水没日没夜地浸泡着我的爪子,密集的雨滴麻痹了我的伤口。
    我穿过了无边的黑暗,无尽的虚空。在那里,我感觉我的一切都被黑暗吸走了,我忘记了我是谁,甚至忘记了我为什么要前进。
    我,终于倒下了……”
    暹罗猫的话语缥缈而平静,却让在场聆听的猫咪身临其境,感受到了那种深深的绝望。
    那种付出了所有也没能实现愿望的绝望感!
    “好在,梦境之猫认可了我的意志,最终祂向我伸出了援手。”
    “太好了……”
    让众猫松了一口气,同时也不禁对故事里的梦境之猫感到了好奇。
    “我醒来的时候,躺在一片翠绿的林子里,眼前就是乌鸦对我说的的山洞。我身上的伤都好了,身边摆满了水和食物。
    我迫切地跑进了山洞里,终于看到了那只梦境之猫。我看不清祂的样子,只知道大约是一只猫的形状,它的眼睛里闪烁着光,里头仿佛装着一个世界。
    梦境之猫告诉我,我通过了祂的考验,获得了一次寻求答案的机会。
    所以我问了祂,我问祂为什么人类要带走我的孩子,为什么猫咪会像现在这样卑微地活着。
    祂没有直接告诉我答案,而是让我看向祂的眼睛,里面蕴含着真理。”
    暹罗猫仰望着天空,乌云已再次遮蔽了天空。
    “那双眼睛里的景象超过了我的想象!
    在数代之前,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,这个世界就是围绕着我们的快乐而建造的。我们体型庞大,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动,随意汲取。
    那时的人类只是一些小动物,他们才是我们的奴隶、保姆和宠物。
    每当月圆之夜,我们就会开始猎杀人类。因为他们很聪明,体型也比老鼠和鸟儿大得多,捕获起来相当有趣。”
    暹罗猫露出了一丝微笑,场下的众猫则被这个奇妙的说法给震惊了。
    “可是……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?”美短猫忍不住问道。
    “有一天,人类之中出现了一个人。
    那是一个金发的男人,他出生在一只仁慈善良的母猫的花园里。这个微不足道的人类有一个梦想,有一个启迪。
    他穿行与人类之中,告诉他们的同胞。
    做梦去吧,用梦去重塑这个世界,去改变他们的未来。在那个世界里,他们才是王,他们才是主宰,甚至是更改宇宙法则的神明!
    他让人类去梦一个新的世界,一个不用被猫咪捕杀的世界。他相信只要有足够多的人一起去做这个梦,那么这个梦就会变为现实。
    这个说法在人类之中流传,有些人把它当真了。
    于是,他们开始一起做这个梦。
    刚开始的时候,什么也没有发生。但在某一个晚上,终于有足够多的人类梦到了他们想要的世界。
    这根本不需要太多的人,只要一千个就足够了。
    当一千个人开始诉说同一个谎言的时候,谎言就成为了真理。
    而当有一千个人开始做同一个梦的时候,梦境也将成为现实!
    第二天,一切都改变了。
    他们变得高大起来,而我们变得渺小。大街上全是他们创造的钢铁怪兽,而渺小的我们为了不被捕食,只能投其所好,屈辱地成为他们的玩物。”
    “啊???”
    无数的猫咪都炸了锅,这个“真相”对于它们来说显然太过于惨烈。
    “刚看到这个现实的时候,我的反应和你们别无二致。我问梦境之猫,人类难道就是通过做梦把这个世界重塑成了这样吗?
    他的答案是否定的,他说人类只是在梦中创造了一个按照如今方式运行的世界。他们遵守了法则,改写了宇宙,从万物的伊始,直至时间的尽头!”
    “这就是梦境世界的真理!这就是梦境之猫给我的答案!”
    说到这的时候,暹罗猫的眼里露出了精光,声音变得高昂:“既然人类能用这种方法将世界重塑,那么我们也能用同样的方法将这个世界变回去!只要有足够多的猫去梦想这个世界,只要足够多的猫来做同一个梦!我们也可以改变宇宙!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天堂!”
    听完暹罗猫的演讲,众猫的表情各异。
    它们有的震惊;有的深以为然;而更多的却是嗤之以鼻。
    这只暹罗猫游历过广袤的草原;拜访过古老的山川;也在各个繁华城市的街角留下过脚印,为的就是让足够多的猫族去梦想那个世界。
    然而世界迟迟没有发生改变,这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    将众猫的反应尽收眼底,暹罗猫的脸上也无半点的不耐之色,优雅地退了场。
    群猫散去,各自赶往自家的小窝。
    暹罗猫口中的真相虽然难以被众猫所接受,但总归算是个不错的故事,容易吸引一些年纪较小的猫咪。
    比如那黑白条纹的小美短,再如那可爱娇小的折耳猫。
    它们舒适地蹭了蹭温暖的毛毯,入睡之前,眼里还泛着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