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九十八章白瓷公子

      “公主请见谅,小儿不喜欢阳光,所以室内一直都是点着蜡烛,你进来就可以习惯了。”许慎感觉到沈七七的抗拒和疑惑,赶紧自己先走进去,在里面对沈七七做出请的手势。
    到了这份上,沈七七也不能拒绝许慎,只能忍住窒息的感觉,走进房间,站在距离房门两米的地方,万一真的太难受了,她就要第一时间冲出去。
    沈七七调整呼吸,过了好一会才习惯了室内浑浊的空气,她顺着声音的来源往里面走,站在里面的丫鬟见到沈七七和许慎,伸手拉开三层的帘幔,透出里面的境况。
    一张宽大铺满柔软被褥的床,大床四周摆放着烛台,蜡烛的光线照亮床上的人,沈七七见到一个斜躺在床上的人,柔软的长发整齐梳在脑后,皮肤比筛碎的月光还要晶莹,比冬天的落雪还要雪白,两道黑色的眼眉横躺在稍高的眉骨上面,疲惫无力的眼神从地上蔓延到沈七七身上,如同精致到极点的瓷娃娃,沈七七第一次见到有男子的外貌和神色比女人还要娇媚细致,后来沈七七才想到,这是病态的表现,实际许公子的力气比一般的女子都不如。
    “然儿,这是海棠公主,她是柳御医的女儿,她能治好你,来,给公主看看。”许慎走近瓷娃娃,不,是自己的儿子,一脸的喜色,想扶起儿子,而身边的丫鬟已经抢先扶着许公子起来了,许慎叫了儿子的名字才记起自己没有介绍孩子的名字。
    “公主,我的儿子名唤许幸然。”
    沈七七再次环顾周围的环境,四面的窗子都挂着厚厚的帘幔,外面的光线一点都不能漏进来,在床边放着黑木做成的画架,架子有一幅没有画完的画,画了大概三分之二,是一盆花,隐约可以感觉到是兰花,姿态纤瘦,形色娇弱。
    稍微转头就可以见到那个模板,就在旁边,一个高架子,从低到高伸出架子,一共三个架子,每个架子放着一盆鲜艳的花卉,红到发紫的玫瑰,白到刺眼的白梅,浅紫色的兰花,三种不同的颜色的花卉会使画画的人引发各种灵感。
    白到透明的皮肤,毫无血色的脸色,一身白色的中衣,月白色的被褥,除了一对稍微明亮的眼睛,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让人感觉到是活物的地方。许幸然的手肘撑在床上,望着沈七七,两人的视线隔着烛光相接。
    “为什么不打开窗子?现在是春天了,外面的阳光很好。”沈七七见到许幸然眼中的抗拒,他对自己这个客人并不欢迎,想来他一直一个人生活在这里,已经习惯不见天日的生活,他的庭院在许府的后院,也不用受到打扰。
    “我不喜欢阳光,太刺眼,还是烛光柔和好看。”许幸然在许慎恳求的眼神下,勉强开口,声音倒是很好听,低沉却又婉转,黑色的长发,雪白的面容,鲜明到极点的对比,如同开放在悬崖峭壁的白色百合花,清高而冷艳,如弯月的眼眸,从眼角流泻出对沈七七的厌恶。
    “太阳滋养万物,没有太阳就没有生命,你不接触阳光,身体怎么会好?”沈七七对许幸然的态度也不在意,她走到窗边,帘幔很厚,垂落在地上,想拉动都要费点力气,沈七七的手只是拉住帘幔的边沿,许幸然已经在叫:“不要动!”
    提高声量就发觉他的声音软弱无力,同时他也开始咳嗽,不过就是高声说了一句话,就受不住,身边的丫鬟赶紧端来一碗的药汤,给他喝下一点,再给他顺气,真是虚弱到不得了,沈七七心里有了主意,她走到外面对祁昭耳语了几句,祁昭望了一眼里面没有动。
    “这是太傅府,迟牧白也知道我来了这里,不用担心,快去快回。”沈七七对他点点头,再推了他一把,祁昭才转身离开。许慎不知道沈七七的意思,反正她留下就可以了。
    许幸然顺过起气来,抬眼望着沈七七,眼中的冷漠和抗拒非常明显。
    “孩子,你和公主说说话,公主也是一片好心来看你。”许慎对儿子的态度非常耐心,说话声音轻柔,仿佛大声一点就会吓到他。
    “我说过很多次,不要任何人来看我。”许幸然对父亲的态度也是相当冷淡,按住心口的手一直都没有放下,不愿看向许慎。
    “放心,我不是来看你,是来告诉你一些事,就是你的画,有很大的问题,我在进来的时候,看到你的壁画,根本就是线条粗糙,构图混乱,简直就是不堪入目,如此难看的画,居然还给你父亲命人原样刻在了外面的长廊,真是给你们家丢脸。”
    “你是谁,怎么能随便评价我的画,你没有资格!”许幸然一直以自己的画为傲,许慎还说过,自己的画传到外面,要卖到十两银子一张,画,是他的骄傲,是他生存的唯一希望,请来的名师都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,找不出缺点。
    “是吗?”沈七七对他眯起眼睛笑了笑,随即走到画架旁边,许幸然正想开口阻止沈七七动他的画,沈七七已经把他的画小心拿下来,交给一边的丫鬟拿着,自己拿起旁边的画笔,刷刷刷几笔就开始画了,动作极快,她在和许幸然说话的时候就把兰花的形态熟记在心里,下笔的时候已经是胸有成竹。
    许幸然本来想张嘴指责沈七七乱画,还不到片刻,他就说不出话了。
    一刻钟以后,沈七七的画作已经出现整体轮廓,构图严谨,线条大胆流畅,色彩鲜艳,构图完整,画面丰富。在场的人一直看着沈七七作画,她的画仿佛带着某种魔力,众人的眼光一直被吸引着,就连拿着许幸然画作的丫鬟的脖子都伸长了,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幅画。
    “你的画……”许幸然久久都不能移开自己的眼光,过了半晌,他才讷讷地开口,沈七七的画比起自己的画,多了点说不出的东西,就是这点东西,使沈七七的画看起来不仅栩栩如生,而且令人过目难忘。